国庆假期,殷墟博物馆的“子何人哉”特展厅里吸引了大批观众,精挑细选的110多片卜用甲骨,从“子”系何人、“子”之起居等方面,将商代“王子日记”中的神秘人物——“子”,鲜活地树立在广大观众眼前。经过多年研究,许多学者认为“子”是商王武丁与妇好之子,亦即古代典籍中所记的“孝己”,甲骨文中的“小王”。
110多片甲骨集中在一个展厅内,让观众感到震撼之余,不免也产生疑问:殷墟大量的甲骨来自哪里?
殷墟龟甲多数来自进贡
“子何人哉”特展策展人于成龙博士介绍,展厅里展出的甲骨全部来自殷墟花园庄东地甲骨窖藏。该窖藏出土龟甲与兽骨1583片,其中689片甲骨上刻写有2250余条商王武丁时期的占卜记录。商代占卜记事所用的甲骨,甲为龟甲,以龟腹甲为主,也有少量龟背甲;骨主要是牛肩胛骨,也有少量牛肋骨、牛鹿头骨等。殷墟占卜所用龟甲的来源,学界有人进行过专门研究,认为大多数来自南方和西方的诸侯方国的纳贡。龟甲的来源,甲骨卜辞本身已经给出了答案,如部分记事类的刻辞即指明龟甲的产地与数量。
著名甲骨学者胡厚宣认为,殷代之卜龟,盖有南方西方之长江流域而来,尤以来自南方者为多,其他地方也有进贡征取。近年来,生物学家对安阳出土的龟甲进行科学鉴定后认为,除外地进贡龟甲外,不排除有产自安阳本地的龟甲。学界经过综合研究认为,殷墟龟甲的来源是多头、多元的。
殷墟花园庄东地窖藏甲骨出土后有关专家曾对龟甲进行了鉴定,这是迄今为止对于殷墟遗址利用卜甲的龟类种属最为科学、准确的鉴定。
2001年叶祥奎、刘一曼的研究文章《河南安阳殷墟花园庄东地出土的龟甲研究》公布了相关研究成果。经过对这批卜甲的全面观察,发现背甲数量较少,有90件,其余均是腹甲。
研究者分析,这可能是因为龟类的腹甲大多呈平板状,便于平放、操作,是古人用作占卜工具的首选对象,而背甲背面一般隆起,腹面内凹,不易平放及占卜操作。背甲全部被沿中线前后纵向锯成两半,并且常把骨桥部分锯平,以便操作。背甲和腹甲都是分别保存的,所以无从知道哪件背甲与哪件腹甲应属同一个体。这些背甲、腹甲的反面,都有横竖成行、紧密排列的钻、凿、灼的痕迹,说明它们均曾用于占卜。研究者发现部分标本在甲桥处或骨甲中间钻有圆孔,推测有的孔(在甲桥处)是为了用绳子将数版卜甲穿系在一起;有的孔(在中间)则是将断开了的同一件甲壳连在一起,以免与别的混杂。
研究者认为,殷墟这批以腹甲为主的标本中,绝大多数属于花龟和乌龟,花龟和乌龟在我国分布广泛。殷墟的龟甲大部分是从外地进贡而来,考古工作者在一些龟甲的甲桥内面,发现了简短的刻辞,如“入十”“屰入六”“三十”等。这些龟甲中也有一部分来自河南或安阳附近一带,殷墟的甲骨文中曾记载安阳一带有花龟和乌龟。龟类性嗜温湿,常栖息于沼、泽、池、河近水地带,3000多年前的安阳,气候较今温暖,且多水域环境,应该适宜龟类生存。
研究者还认为,殷墟发现的大龟甲属于马来半岛的陆龟而不是海龟。海龟一般个体硕大,腹甲各骨板连接松懈,其间留有空隙,不成整片,这样的腹甲不便用作占卜工具。所以应该说殷墟迄今未见海龟卜甲。
殷墟龟甲“内外有别”
清华大学出土文献研究与保护中心黄天树教授带领他的团队历经十年完成了巨著《甲骨文摹本大系》。为了更好地开展工作,团队中一些人养了乌龟,观察龟壳的齿纹、盾纹、边缘等。黄天树强调,完整且字形清晰的甲骨图版是一切研究的基础。为了研究甲骨缀合,黄天树教授还专门写过一篇《甲骨形态学》,研究牛胛骨、龟腹甲、龟背甲三大主要刻辞载体的形态特征。
研究发现,殷人整治龟甲,先杀死活龟,掏空内脏,然后把龟壳从甲桥处(甲桥指连接背甲、腹甲的骨桥部分)锯开,分为背甲和腹甲两部分。腹甲正面指龟贴着地面爬行的一面,比较光滑平坦,坼兆和卜辞多见于正面,另一面为反面,比较粗糙,钻凿都挖在反面。
龟腹甲由内、外两层组成。内层为骨质,由9块骨板(首甲、前甲、后甲、尾甲各二块,中甲一块)以“齿缝”相连而成。外层为角质,由6块盾片(喉盾、肱盾、胸盾、腹盾、股盾、肛盾)以“盾沟”相连而成。内层9块骨板的“齿缝”(三“横”一“纵”)和外层6块盾片的“盾沟”(五“横”)不重合,这样构成的腹甲,犹如用砖砌墙,交错排列,非常牢固。
黄天树教授表示,有的甲骨学者研究甲骨,多重视研究文字而轻视研究文字所依附的甲骨形制和质料。犹如研究青铜器,只重视研究铭文而忽视对铜器的形制和花纹等的研究,这种做法显然是失之偏颇的。齿缝和盾纹为龟甲所专有,它是判断龟甲和兽骨的重要标志,也是分辨龟甲的背、腹、左、右等部位的标准。掌握了腹甲的构造、形态等特征,再碰到腹甲的碎片,可以判断出它在全甲上的部位,不但有利于缀合,而且对卜辞的文例和释读也有很大帮助。现在清晰拓本、彩色照片多了,应该重视“甲骨形态学”研究,以利于识别残片材质、判断残片部位、正确释读卜辞和缀合,推动甲骨文研究。